古诗文大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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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宝观主白鸲鹆歌 》
鸲鹆鸲鹆,众皆如漆,尔独如玉。鸲之鹆之,
众皆蓬蒿下,尔自三山来。三山处子下人间,
绰约不妆冰雪颜。仙鸟随飞来掌上。来掌上,时拂拭。
人心鸟意自无猜,玉指霜毛本同色。有时一去凌苍苍,
朝游汗漫暮玉堂。巫峡雨中飞暂湿,杏花林里过来香。
日夕依仁全羽翼,空欲衔环非报德。
岂不及阿母之家青鸟儿,汉宫来往传消息。 -
《 白沙亭逢吴叟歌 》
龙池宫里上皇时,罗衫宝带香风吹。
满朝豪士今已尽,欲话旧游人不知。
白沙亭上逢吴叟,爱客脱衣且沽酒。
问之执戟亦先朝,零落难艰却负樵。
亲观文物蒙雨露,见我昔年侍丹霄。
冬狩春祠无一事,欢游洽宴多颁赐。
尝陪月夕竹宫斋,每返温泉灞陵醉。
星岁再周十二辰,尔来不语今为君。
盛时忽去良可恨,一生坎壈何足云。 -
《 棕榈蝇拂歌 》
棕榈为拂登君席,青蝇掩乱飞四壁。文如轻罗散如发,
马尾牦牛不能絜.柄出湘江之竹碧玉寒,
上有纤罗萦缕寻未绝。左挥右洒繁暑清,孤松一枝风有声。
丽人纨素可怜色,安能点白还为黑。 -
《 南池宴钱子辛,赋得科斗 》
临池见科斗,美尔乐有馀。不忧网与钩,幸得免为鱼。
且愿充文字,登君尺素书。 -
《 杂曲歌辞。行路难 》
荆山之白玉兮,良工雕琢双环连,月蚀中央镜心穿。
故人赠妾初相结,恩在环中寻不绝。人情厚薄苦须臾,
昔似连环今似玦.连环可碎不可离,如何物在人自移。
上客勿遽欢,听妾歌路难。傍人见环环可怜,
不知中有长恨端。 -
《 杂曲歌辞。突厥三台 》
雁门山上雁初飞,马邑阑中马正肥。
日旰山西逢驿使,殷勤南北送征衣。 -
《 鼋头山神女歌 》
鼋头之山,直上洞庭连青天。苍苍烟树闭古庙,
中有蛾眉成水仙。水府沉沉行路绝,蛟龙出没无时节。
魂同魍魉潜太阴,身与空山长不灭。东晋永和今几代,
云发素颜犹盼睐。阴深灵气静凝美,的砾龙绡杂琼珮。
山精木魅不敢亲,昏明想像如有人。蕙兰琼芳积烟露,
碧窗松月无冬春。舟客经过奠椒醑,巫女南音歌激楚。
碧水冥空惟鸟飞,长天何处云随雨。红渠绿蘋芳意多,
玉灵荡漾凌清波。孤峰绝岛俨相向,鬼啸猿啼垂女萝。
皓雪琼枝殊异色,北方绝代徒倾国。云没烟销不可期,
明堂翡翠无人得。精灵变态状无方,游龙宛转惊鸿翔。
湘妃独立九疑暮,汉女菱歌春日长。始知仙事无不有,
可惜吴宫空白首。 -
《 金谷园歌 》
石氏灭,金谷园中水流绝。当时豪右争骄侈,
锦为步障四十里。东风吹花雪满川,紫气凝阁朝景妍。
洛阳陌上人回首,丝竹飘飖入青天。晋武平吴恣欢燕,
馀风靡靡朝廷变。嗣世衰微谁肯忧,
二十四友日日空追游。追游讵可足,共惜年华促。
祸端一发埋恨长,百草无情春自绿。 -
《 寇季膺古刀歌 》
古刀寒锋青槭槭,少年交结平陵客。求之时代不可知,
千痕万穴如星离。重叠泥沙更剥落,纵横鳞甲相参差。
古物有灵知所适,貂裘拂之横广席。阴森白日掩云虹,
错落池光动金碧。知君宝此夸绝代,求之不得心常爱。
厌见今时绕指柔,片锋折刃犹堪佩。高山成谷苍海填,
英豪埋没谁所捐。吴钩断马不知处,几度烟尘今独全。
夜光投人人不畏,知君独识精灵器。酬恩结思心自知,
死生好恶不相弃。白虎司秋金气清,高天寥落云峥嵘。
月肃风凄古堂净,精芒切切如有声。何不跨蓬莱,
斩长鲸。世人所好殊辽阔,千金买铅徒一割。 -
《 王母歌(一作玉女歌) 》
众仙翼神母,羽盖随云起。上游玄极杳冥中,
下看东海一杯水。海畔种桃经几时,千年开花千年子。
玉颜眇眇何处寻,世上茫茫人自死。 -
《 夏冰歌 》
出自玄泉杳杳之深井,汲在朱明赫赫之炎辰。
九天含露未销铄,阊阖初开赐贵人。
碎如坠琼方截璐,粉壁生寒象筵布。
玉壶纨扇亦玲珑,座有丽人色俱素。
咫尺炎凉变四时,出门焦灼君讵知。
肥羊甘醴心闷闷,饮此莹然何所思。
当念阑干凿者苦,腊月深井汗如雨。 -
《 石鼓歌 》
周宣大猎兮岐之阳,刻石表功兮炜煌煌。
石如鼓形数止十,风雨缺讹苔藓涩。今人濡纸脱其文,
既击既扫白黑分。忽开满卷不可识,惊潜动蛰走云云。
喘逶迤,相纠错,乃是宣王之臣史籀作。
一书遗此天地间,精意长存世冥寞。秦家祖龙还刻石,
碣石之罘李斯迹。世人好古犹共传,持来比此殊悬隔。 -
《 送张屯田归洛歌 》
昔年洛浦见花落,曾作悲歌歌落花。
愁来欲遣何可柰,时向金河寻杜家。
杜家花虽非绝品,犹可开颜为之饮。
少年意气易成懽,醉不还家伴花寝。
一来京国两伤春,憔悴穷愁九陌尘。
红房紫莟处处有,骑马欲寻无故人。
黄河三月入隋河,河水多时怅望多。
为怜此水来何处,中有伊流与洛波。
忽闻君至自西京,洗眼相看眼暂明。
心衰面老畏人问,惊我瘦骨清如冰。
今年七月妹丧夫,稚儿孀女啼呱呱。
季秋九月予丧妇,十月厌厌成病躯。
端居移病新城下,日不出门无过者。
独行时欲强高歌,一曲未终双涕洒。
可怜明月与春风,岁岁年年事不同。
暂别已嗟非旧态,再来应是作衰翁。
感时惜别情无已,无酒送君空有泪。
西归必有问君人,为道别来今若此。 -
《 晏太尉西园贺雪歌 》
阴阳乖错乱五行,穷冬山谷暖不冰。
一阳且出在地上,地下谁发万物萌。
太阴当用不用事,盖由奸将不斩亏国刑。
遂令邪风伺间隙,潜中瘟疫於疲氓。
神哉陛下至仁圣,忧勤悬祷通精诚。
圣人与天同一体,意未发口天已听。
忽收寒威还水官,正时肃物凛以清。
寒风得势猎猎走,瓦乾霰急落不停。
恍然天地半夜白,群鸡失晓不及鸣。
清晨拜表东上合,郁郁瑞气盈宫庭。
退朝骑马下银阙,马滑不惯行瑶琼。
晚趋宾馆贺太尉,坐觉满路流欢声。
便开西园扫征步,正见玉树花凋零。
小轩却坐对山石,拂拂酒面红烟生。
主人与国共休戚,不惟喜悦将丰登。
须怜铁甲冷彻骨,四十余万屯边兵。 -
《 庐山高歌 》
庐山高哉,几万仞兮,根盘几百里;峨然屹立乎长江。
长江西来走其下,是为扬澜左蠡兮,洪涛巨浪日夕相冲撞。
云消风止水镜净,泊舟登岸而望远兮,上摩青苍以霭,下压后土之鸿庞。
试往造乎其间兮,攀缘石磴窥空欲。
千崖万壑响松桧,悬崖巨石飞流淙。
水声聒聒乱人耳,六月飞霜洒石。
仙翁释子变往往而逢兮,吾尝恶其学幻而言。
但见丹霞翠壁远近映楼阁,晨钟暮鼓杳霭罗幡幢。
幽花野草不知其名兮,风吹雾湿香涧谷,时有白鹤飞来双。
幽寻远去不可极,便欲绝世遗纷。
羡君买田筑室老其下,插秧成畴兮酿酒盈缸。
欲令浮岚暖翠千万状,坐卧常对乎轩窗。
君怀磊有至宝,世俗不辨珉与。
策名为吏二十载,青衫白首困一邦。
宠荣声利不可以苟屈兮,自非清泉白石有深趣,其意何由降?丈夫壮节似君少,嗟我欲说安得巨笔如长杠! -
《 送曾巩秀才序 》
广文曾生,来自南丰,入太学,与其诸生群进于有司。有司敛群才,操尺度,概以一法。考。其不中者而弃之;虽有魁垒拔出之才,其一累黍不中尺度,则弃不敢取。幸而得良有司,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,若取舍非己事者。诿曰:“有司有法,奈何不中!”有司固不自任其责,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责有司,皆曰:“其不中,法也。”不幸有司度一失手,则往往失多而得少。
呜呼!有司所操果良法邪?何其久而不思革也?况若曾生之业,其大者固已魁垒,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;而有司弃之,可怪也!然曾生不非同进,不罪有司,告予以归,思广其学而坚其守。予初骇其文,又壮其志,夫农夫不咎岁而菑播是勤,甚水旱则已;使一有获,则岂不多邪?
曾生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,京师之人无求曾生者,然曾生亦不以干也。予岂敢求生,而生辱以顾予。是京师之人既不求之,而有司又失之,而独予得也。于其行也,遂见于文,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而贺余之独得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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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桑怿传 》
桑怿,开封雍丘人。其兄慥,本举进士有名,怿亦举进士,再不中,去游汝、颍间,得龙城废田数顷,退而力耕。岁凶,汝旁诸县多盗,怿白令: “愿为耆长,往来里中察奸民。”因召里中少年,戒曰:“盗不可为也!吾在此,不汝容也!”少年皆诺。里老父子死未敛,盗夜脱其衣; 里父老怯,无他子,不敢告县,臝其尸不能葬。怿闻而悲之,然疑少年王生者,夜入其家,探其箧,不使之知觉。明日遇之,问曰:“尔诺我不为盗矣,今又盗里父子尸者,非尔邪?”少年色动;即推仆地,缚之。诘共盗者,王生指某少年,怿呼壮丁守王生,又自驰取某少年者,送县, 皆伏法。
又尝之郏城,遇尉方出捕盗,招怿饮酒,遂与俱行。至贼所藏,尉怯,阳为不知以过,怿曰:“贼在此,何之乎?”下马独格杀数人,因尽缚之。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,独提一剑以往,杀数人,缚其余。汝旁县为之无盗。京西转运使奏其事,授郏城尉。
天圣中,河南诸县多盗,转运奏移渑池尉。崤,古险地,多深山,而青灰山尤阻险,为盗所恃。恶盗王伯者,藏此山,时出为近县害。当此时,王伯名闻朝廷,为巡检者,皆授名以捕之。既怿至,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,将谋招出之。怿信之,不疑其伪也。因谍知伯所在,挺身入贼中招之,与伯同卧起十余日,乃出。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,怿几不自免。怿曰:“巡检授名,惧无功尔。”即以伯与巡检,使自为功,不复自言。巡检俘献京师,朝廷知其实,罪黜巡检。
怿为尉岁余,改授右班殿直、永安县巡检。明道、景祐之交,天下旱蝗,盗贼稍稍起,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,不能捕,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,授二十三人名,使往捕。怿谋曰:“盗畏吾名,必已溃,溃则难得矣,宜先示之以怯。 ”至则闭栅,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。居数日,军吏不知所为,数请出自效,辄不许。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, 迹盗所尝行处,入民家,民皆走,独有一媪留,为作饮食,馈之如盗。乃归,复避栅三日,又往,则携其具就媪馔,而以其余遗媪,媪待以为真盗矣。乃稍就媪,与语及群盗辈。媪曰:“彼闻桑怿来,始畏之,皆遁矣;又闻怿闭营不出,知其不足畏,今皆还也。某在某处,某在某所矣。”怿尽钩得之。复三日,又往,厚遗之,遂以实告曰:“我,桑怿也,烦媪为察其实而慎勿泄!后三日,我复来矣。”后又三日往,媪察其实审矣。明旦,部分军士,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,卒若干人于某处取某盗。其尤强者在某所,则自驰马以往,士卒不及从,惟四骑追之,遂与贼遇,手杀三人。凡二十三人者,一日皆获。二十八日,复命京师。
枢密吏谓曰:“与我银,为君致阁职。”怿曰:“用赂得官,非我欲,况贫无银;有,固不可也。”吏怒,匿其阀,以免短使送三班。三班用例,与兵马监押。未行,会交趾獠叛,杀海上巡检,昭、化诸州皆警,往者数辈不能定。因命怿往,尽手杀之。还,乃授阁门祗候。怿曰:“是行也,非独吾功,位有居吾上者,吾乃其佐也,今彼留而我还,我赏厚而彼轻,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?受之徒惭吾心。”将让其赏归己上者,以奏稿示予。予谓曰:“让之,必不听,徒以好名与诈取讥也。”怿叹曰:“亦思之,然士顾其心何如尔,当自信其心以行,讥何累也?若欲避名,则善皆不可为也已。”余惭其言。卒让之,不听。怿虽举进士,而不甚知书,然其所为,皆合道理,多此类。
始居雍丘,遭大水,有粟二廪,将以舟载之,见民走避溺者,遂弃其粟,以舟载之。见民荒岁,聚其里人饲之,粟尽乃止。怿善剑及铁简,力过数人,而有谋略。遇人常畏,若不自足。其为人不甚长大,亦自修为威仪,言语如不出其口,卒然遇人,不知其健且勇也。
庐陵欧阳修曰:勇力人所有,而能知用其勇者,少矣。若怿可谓义勇之士,其学问不深而能者,盖天性也。余固喜传人事,尤爱司马迁善传,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,士喜读之,欲学其作,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!乃疑迁特雄文,善壮其说,而古人未必然也?及得桑怿事,乃知古之人有然焉,迁书不诬也,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。怿所为壮矣,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,使人读而喜否?姑次第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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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尹师鲁墓志铭 》
师鲁,河南人,姓尹氏,讳洙。然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师鲁,盖其名重当世。而世之知师鲁者,或推其文学,或高其议论,或多其材能。至其忠义之节,处穷达,临祸福,无愧于古君子,则天下之称师鲁者未必尽知之。
师鲁为文章,简而有法。博学强记,通知今古,长于《春秋》。其与人言,是是非非,务穷尽道理乃已,不为苟止而妄随,而人亦罕能过也。遇事无难易,而勇于敢为,其所以见称于世者,亦所以取嫉于人,故其卒穷以死。
师鲁少举进士及第,为绛州正平县主簿、河南府户曹参军、邵武军判官。举书判拔萃,迁山南东道掌书记、知伊阳县。王文康公荐其才,召试,充馆阁校勘,迁太子中允。天章阁待制范公贬饶州,谏官、御史不肯言。师鲁上书,言仲淹臣之师友,愿得俱贬。贬监郢州酒税,又徙唐州。遭父丧,服除,复得太子中允、知河南县。赵元昊反,陕西用兵,大将葛怀敏奏起为经略判官。师鲁虽用怀敏辟,而尤为经略使韩公所深知。其后诸将败于好水,韩公降知秦州,师鲁亦徙通判濠州。久之,韩公奏,得通判秦州。迁知泾州,又知渭州,兼泾原路经略部署。坐城水洛与边臣略异议,徙知晋州。又知潞州,为政有惠爱,潞州人至今思之。累迁官至起居舍人,直龙图阁。
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,为《叙燕》、《息戍》二篇行于世。自西兵起,凡五六岁,未尝不在其间,故其论议益精密,而于西事尤习其详。其为兵制之说,述战守胜败之要,尽当今之利害。又欲训土兵代戍卒,以减边用,为御戎长久之策,皆未及施为。而元昊臣,西兵解严,师鲁亦去而得罪矣。然则天下之称师鲁者,于其材能,亦未必尽知之也。
初,师鲁在渭州,将吏有违其节度者,欲按军法斩之而不果。其后吏至京师,上书讼师鲁以公使钱贷部将,贬崇信军节度副使,徙监均州酒税。得疾,无医药,舁至南阳求医。疾革,隐几而坐,顾稚子在前,无甚怜之色,与宾客言,终不及其私。享年四十有六以卒。
师鲁娶张氏,某县君固。有兄源,字子渐,亦以文学知名,前一岁卒。师鲁凡十年间三贬官,丧其父,又丧其兄。有子四人,连丧其三。女一适人固,亦卒。而其身终以贬死。一子三岁,四女未嫁,家无余资,客其丧于南阳不能归。平生故人无远迩皆往赙之,然后妻子得以其柩归河南,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先茔之次。
余与师鲁兄弟交,尝铭其父之墓矣固,故不复次其世家焉钞。铭曰:
藏之深,固之密。石可朽,铭不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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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读李翱文 》
予始读翱《复性书》三篇,曰:此《中庸》之义疏尔。智者诚其性,当读《中庸》;愚者虽读此不晓也,不作可焉。又读《与韩侍郎荐贤书》,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,故丁宁如此;使其得志,亦未必。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,亦善论人者也。最后读《幽怀赋》,然后置书而叹,叹已复读,不自休。恨,翱不生于今,不得与之交;又恨予不得生翱时,与翱上下其论也删。
凡昔翱一时人,有道而能文者,莫若韩愈。愈尝有赋矣,不过羡二鸟之光荣,叹一饱之无时尔。此其心使光荣而饱,则不复云矣。若翱独不然,其赋曰:“众嚣嚣而杂处兮,成叹老而嗟卑;视予心之不然兮,虑行道之犹非。”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,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,以为忧必。呜呼!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,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?
然翱幸不生今时,见今之事,则其忧又甚矣。奈何今之人不忧也?余行天下,见人多矣,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,又皆贱远,与翱无异;其余光荣而饱者,一闻忧世之言,不以为狂人,则以为病痴子,不怒则笑之矣。呜呼,在位而不肯自忧,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,可叹也夫!
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,欧阳修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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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画舫斋记 》
予至滑之三月,即其署东偏之室,治为燕私之居,而名曰画舫斋。斋广一室,其深七室,以户相通,凡入予室者,如入乎舟中。其温室之奥,则穴其上以为明;其虚室之疏以达,则槛栏其两旁以为坐立之倚。凡偃休于吾斋者,又如偃休乎舟中。山石崷崒,佳花美木之植列于两檐之外,又似泛乎中流,而左山右林之相映,皆可爱者。因以舟名焉。
《周易》之象,至于履险蹈难,必曰涉川。盖舟之为物,所以济难而非安居之用也。今予治斋于署,以为燕安,而反以舟名之,岂不戾哉?矧予又尝以罪谪,走江湖间,自汴绝淮,浮于大江,至于巴峡,转而以入于汉沔,计其水行几万余里。其羁穷不幸,而卒遭风波之恐,往往叫号神明以脱须臾之命者,数矣。当其恐时,顾视前后凡舟之人,非为商贾,则必仕宦。因窃自叹,以谓非冒利与不得已者,孰肯至是哉?赖天之惠,全活其生。今得除去宿负,列官于朝,以来是州,饱廪食而安署居。追思曩时山川所历,舟楫之危,蛟鼋之出没,波涛之汹欻,宜其寝惊而梦愕。而乃忘其险阻,犹以舟名其斋,岂真乐于舟居者邪!
然予闻古之人,有逃世远去江湖之上,终身而不肯反者,其必有所乐也。苟非冒利于险,有罪而不得已,使顺风恬波,傲然枕席之上,一日而千里,则舟之行岂不乐哉!顾予诚有所未暇,而舫者宴嬉之舟也,姑以名予斋,奚曰不宜?
予友蔡君谟善大书,颇怪伟,将乞大字以题于楹。惧其疑予之所以名斋者,故具以云。又因以置于壁。
壬午十二月十二日书。